【旭润】宫(古风权谋he)五
五
皇帝的生母,那场权利争夺中的败者,一直以礼佛的名义被囚禁在报国寺东的院子里。
那里没有修行的僧人和供奉的佛像,只有一队队身着甲胄的神策卫亲兵日夜看守,连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被割下了舌头。
荼姚从不信鬼神之说,更未拜过佛,她信的只有权力和自己。
“皇帝气色不错,想必是万事顺遂。”荼姚一袭素白长袍,头上用玉簪梳了发鬓,还是没了昔日的锦衣华服,依旧冷静自持的坐在榻上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儿子。
旭凤坐在她对面,他们从不曾亲近,只因荼姚说,生在帝王家,亲情本就无用。
“天下初定,理应顺遂。”旭凤用手捻着一串菩提念珠,面上平静如水。
“他也好?”
旭凤知道荼姚口中的“他”是谁,他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起来:“自然也好。”
“皇帝!”荼姚终于按捺不住,她站起身,手指搭在书案的一角微微颤抖,“你在查兵部。”
旭凤收起目光,冷冷打量站在面前的女人:“母亲耳聪目明一如往昔,只可惜朕早已不是三岁的孩童。”
“你不是查兵部,”荼姚神经质的摇头,笃定道,“你是在查璃贵妃的旧案!”
“是又如何。”旭凤忽然迈步向前,他直视着荼姚的双眼,步步紧逼,似笑非笑,“璃贵妃当日诞下的皇长子身在何处,神策营的布防图被何人所盗,难道母亲不好奇吗?”
“不要再查了,”荼姚第一遭拉住儿子的手臂,苦苦哀求,“你以为只是一段宫围旧事,却不知其中牵扯太多,就连先帝也不敢轻易触碰。”
旭凤拂开荼姚的手,头也不回往屋外走去,只有声音传来:“从朕牵扯出兵部开始便已知其中厉害,可是你要记住,朕的皇长兄,父皇的皇长子,应该是我大熠朝最尊贵无匹的人。”
“旭凤!”荼姚追到门前,被门外的卫兵拦住,“如果你不想打破他平静顺遂的日子,就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做!”
旭凤的身影微微停顿,终究没有回头。
润玉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低声道:“原花常开,人常在,月常明。”
身后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臂膀,调笑道:“每次都是这一句话。”
润玉转过身,只见旭凤含笑站在他身后。
“官家不烧柱香吗?”
旭凤接过润玉手中的线香:“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
两人相携走出殿门,只见了慧早已恭候多时,上前道:“师兄已备好了斋饭,贵人请随我来。”
润玉才注意到旭凤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海蓝的便服,未着龙纹,只用暗蓝色丝线织了水波纹。
护国寺的斋饭极简单,一道香煎豆腐,一道素炒滑菇,一道清水白菜,米饭用的的糙米。
宫中膳食精细,旭凤甫一吃倒觉得颇有野趣。
润玉坐在下面陪他用膳,刚拿起筷子旭凤就开始皱眉:“糙得很,吃了要得病。”
“哪儿就这么娇气?”润玉见旭凤吃的香,倒有些嘴馋。
旭凤干脆也搁下碗,命人收了:“换一道淮山药粥,一道糖醋藕元,并一道牛奶栗子羹。”
润玉叹了口气,只得任由宫人收了他面前的杯盘。前日那包蜜三刀才吃了两口就叫赏了人,平日发放给宫人的糕点糖饴也被皇帝下了严令,不许往司礼监那位手里送。
旭凤也不贪嘴,陪着润玉喝了粥,又命人安置出禅房送润玉去午休。
穗禾冷眼远远看着被人簇拥的润玉,那是皇帝的南园遗爱,故剑情深,她只是这段故事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润玉靠在软枕上,屋里燃着香,屋外落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晶帘子。
顾恒隔着帘子站在外面,他头一次见司礼监这位老祖宗,隐约只能看见珠帘后一道清瘦的影子。
“鲤儿说你做事很不错。”润玉怀里的鸳鸯眼狮子猫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润玉眯起眼睛去揉猫耳朵,被怀里的猫闭着眼睛用爪子推开,他忍不住发出低沉的笑声。
顾恒低着头,先是一愣,既而说道:“老祖宗谬赞,奴才就是个听喝儿的。”
“卫戎很倚重你。”润玉动了动手指,立刻有内侍熄了炉子里的熏香。
“承蒙义父提携。”顾恒虽然低着头,却不卑不亢。
“我也很倚重他。”润玉笑了笑,帘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白的让顾恒晃了神,“进来吧。”
顾恒没有片刻迟疑,立刻穿过层层珠帘走进了内室。
只见那人坐在锦绣堆叠的榻上,一身浅碧纱衣裹在雪狐裘里,屋里甜暖的熏香未散,温柔乡英雄冢,顾恒几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市井传言,司礼监掌印太监生的比皇后娘娘还美,难怪皇帝痴心一片。
“坐。”润玉仰了仰头。
“奴才不敢。”
“官家在议事,我无趣的很,跟我说说兵部的事。”
“老祖宗,”顾恒一咬牙,“您别为难奴才了。老祖宗手眼通天,兵部的事哪能瞒得住您。”
“既然知道瞒不住何必给自己惹祸。”
“义父常言,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屋里一片寂静,润玉盯了他半晌,忽然发出一丝轻笑:“这孩子傻的很。”
顾恒不明所以,只觉得润玉似乎十分愉快。
“卫戎很明事理,你也不错,”润玉招了招手,“去把官家上月赏的翡翠扳指取来,赏了他去吧。”
“老祖宗使不得。”顾恒吃了一惊,那是什么东西,润玉竟用来赏奴才?!
鲤儿捧着锦盒过来,润玉打开卡扣瞧了一眼:“拿着玩去吧。”
“这……”顾恒几乎要跪在地上给他磕头了,“老祖宗,万万使不得。”
“给你你就收着。”只见鲤儿把锦盒往顾恒怀里一塞,“老祖宗赏你的,谁敢说个不。”
“行啦。”润玉合了眼,“退下吧,我也乏了。”
顾恒抱着锦盒,脑子里乱蓬蓬的,心道,这叫什么事,润玉该问的没问出来,反倒开心的赏了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