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醉卧美人膝（日常，甜）二十六下
江格尔搁下碗筷，定定的看着萧景琰，他的汉话说不好发音微微僵硬：“七公子与我接触过的汉人不同。”
萧景琰愣了一下继而神色如常，他夹起一块白糖糕随口问道：“哪里不同？”
“汉人总是自诩风雅的，但是你不同。”江格尔看着他，目光像狼一样敏锐，“你身上有血腥的味道，即使装作如何温文尔雅的样子也无法抹去杀戮。”
萧景琰淡然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江格尔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只听萧景琰说道：“我从军的时候杀过不少匈奴人，等你长大了来找我报仇。”
太清三年，梁孝元帝御驾亲征大败匈奴于瀚海，俘虏一律活埋，匈奴和大梁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江格尔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萧景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担心，不过我不杀小孩子，太弱了。”
他是匈奴左贤王的儿子，天之骄子，从未收到过如此的侮辱。江格尔盛怒之下一拳挥向萧景琰。
抬眼之间江格尔的拳头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萧景琰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小孩子啊。修长的手包裹住少年坚硬的拳头，少年的手再难挪动一寸。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打人不打脸。”萧景琰不急不缓的说道。
“啊！”江格尔发出一声怒吼，随即拔出了随身的佩刀。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这么点委屈你就受不了了？”萧景琰只是笑笑，似乎看不到逼的眼前的短刀。
江格尔每次都拼尽全力，萧景琰只是在短刀逼近自己时屈指一弹便震得他虎口发麻，佩刀几乎脱手。
最后还是萧景琰看不过眼去，反手扣住了江格尔的刀脊。
“你放手！”江格尔双目通红。
“世子心乱如麻就是再来一百个你也打不过我，这是其一；我行伍出身，力气也比你大，你却偏要与我近身肉搏，这是其二；偏听偏信，我说杀过匈奴人你就相信，这是其三。”萧景琰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左贤王是一统匈奴的一代枭雄，他的继任者就是如此不堪么？”
“我本就不是父王属意的继承人，我不过是一个让王兄顺利继位的幌子罢了。”少年赌气的撅起嘴。
“为君者忍常人之不能忍，及常人之不可及，”萧景琰像是教训小孩子一样用纤长的手指戳着江格尔的额头，“天下都在你的肩上，你想指望谁？难道没了你的王兄你就要看着你的国家亡国灭种吗？”
江格尔泄气的松开手，他颓然坐在蒲团上：“父王从不重视我，我是他最不得宠的儿子，他心里惦记的只有王兄，可是王兄却连见都不想看见他。他是我的父亲，他怎么可以对我这么不公平？”
萧景琰一声不响的将大氅披在身上，站在门口冲着江格尔挥了挥手。
江格尔不明所以的跟在萧景琰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上琅琊山顶。
山顶上终年雾气缭绕，他指着南方对江格尔说道：“那里是金陵台城，大梁的皇城。入主宣示殿的成帝是天下的新主人，他的父王是大梁风光霁月的祁王殿下，他是祁王唯一的儿子，是不是天生好命？”
“的确。”江格尔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可是人有祸福旦夕，祁王蒙冤被自己的父皇赐死，他的儿子成了掖庭的奴婢。”
“长生天……”江格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忍不住追问，“那后来了？”
后来自然是所有人都隐忍不发十二载，赤焰军旧案终得沉冤昭雪，不过却也落得父子反目、兄弟阋墙。
“后来，”萧景琰说道，“成帝依旧是开创大梁盛世的九五之尊。”他转过身看着江格尔，江格尔仰起头觉得这人的双眸如瀚海一样深沉，他忽然想起一个词来——波澜壮阔。
江格尔眨眨眼睛，山间的白雾包裹住七公子的一袭红袍，好像草原祭祀时的诸天神佛，宝相庄严无悲无喜，淡然一笑间已是三十三重天的天人永隔。
“你是神仙么？”少年无意识的呢喃。
“你还是信你的长生天吧。”男子袖手而立。
很多年后统一草原四十二部落的可汗还是会在某个篝火喧嚣的夜晚不自觉的回忆起那个男人一袭红衣烈烈手持短剑犹如神祇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草原总是充满了纷争，他策马扬鞭时总会沉思，如果是七公子他又会怎么做？
“我要回草原去了。”江格尔挺直身子站在顾惜朝面前，“即使王兄不肯跟我回去我也要结束草原上的百年纷争。”
顾惜朝斟茶的手抖了抖，但最终还是神色如常的看着江格尔：“虽然我不是你王兄，但我还是要祝愿世子一统四十二部。”
“王兄……”
顾惜朝打断他的话：“世子可以叫我顾公子或者顾惜朝。”他拿出自己的佩剑——无名，佩在少年腰畔。
江格尔低下头看着顾惜朝青白的手指灵巧的将长剑悬在自己腰畔，他抿紧了双唇，最终还是一拱手：“顾公子，就此别过。还望公子保重。”
“世子好走。”
琅琊阁的人自是一路好生护送。
蔺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倚在门框上不住地打量顾惜朝。顾惜朝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望着灯花出神。
“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无名都给他了，还装的这么冷血冷心。”蔺晨摇摇头走上前来径自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相濡以沫不如两相忘于江湖。”顾惜朝起身好整以暇的看着蔺晨，“蔺少阁主怎么也变得凡夫俗子起来？”
“我本就是大俗人，喜欢就得在一起，不然喜欢干什么？”蔺晨不满的摇着折扇，“我是不懂你相亲相忘那一套，我就知道爱一个人就得让他高兴，天天在一块也不腻味。”
顾惜朝看着蔺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摇摇头往外走去。
装什么高深。
蔺晨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赌气似得拎起茶壶。
萧景琰端了一大盘子坚果走进来，歪着头看蔺晨：“要吃么？”
“景琰！”蔺晨扑了过去一把将人抱入怀中。
萧景琰不明所以的看着将头埋在自己小腹上的蔺晨，怎么了？蔺晨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对方的腰。
他好笑的将坚果放在一旁，轻轻用手抚过蔺晨细软青丝。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呦呦呦，马上就要完结了。
